夜里燈全滅了,窗外蟲聲細微,風(fēng)輕輕拍打著窗紗,帶進一股潮濕的草香。臥室里安靜得能聽見鐘針移動的聲響,只有偶爾床鋪里人翻身時,被窩摩擦出的細碎聲。
攻睡得本來很熟,一場病下來折騰了兩天,這會兒終于退了燒,身體也不再那么沉重。可半夜里,他忽然被一個「咕嚕——」的聲音喚醒了。
不尖不響,反而格外小聲,像是誰肚子里藏著只委屈的小獸,餓到不甘心地哼了一下。
他睜開眼,室內(nèi)黑得一塌糊涂,但身邊的人睡姿一點沒變——還是緊貼著他,胳膊環(huán)過他胸口,臉埋在他肩膀那窩,呼吸細細熱熱,黏黏糊糊的,就跟平時撒嬌時一模一樣。
攻低頭,什么也看不見,只感覺懷里人熱得不像話。那溫度不是發(fā)燒,是……一種因為長時間貼著他而自然上升的熟熱。
又一聲「咕嚕」響起,這次更清楚。
他沒忍住笑了一下,嗓音還有點啞,喉頭震了兩下。受卻睡得死,在他懷里動了一下,嘴里迷迷糊糊地小聲呢喃了幾句什么。
攻低頭,這次聽得清楚了——
「……唔……還沒喂你吃完藥……雞湯……我、我煮太濃了……下次少放點鹽……」
聲音軟綿綿的,語氣像在自言自語,夢話一樣碎碎念,說得慢吞吞,字音黏在一起,像含著一顆糖說情話。
他心一顫,抬手輕輕撫摸那軟軟的后腦與頸側(cè),果不其然摸到一片熱汗。他半夜里跑去買菜、煮湯、喂藥……連自己的肚子都沒管,現(xiàn)在卻還念著自己鹽放多了。
攻彎起嘴角,聲音低下來,貼著他額頭輕輕說了句:「傻子。」
受像是聽見了什么似的輕哼一聲,身體又往他懷里蹭了蹭,像貓一樣縮進他胸膛里,小聲叫了一聲:「……你別動……讓我抱一下……」
攻聽到那聲,喉頭緊了一下。
「……你還發(fā)燙,我?guī)湍悴帘场忝魈爝€要吃藥……」
他愣了一瞬,才明白那是他的名字,含在這種軟軟黏黏、帶點鼻音與夢話混合的語氣里,被他叫出來,叫得不完整,卻貼著心跳一寸寸燙進去。
攻心里那塊地方忽然一緊。整個人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把。他側(cè)過臉親了親那顆貼著自己脖子的小腦袋,聲音壓得極低:「我醒了。」
「……嗯……再一下……等你熱退了我就起來煮早點……」受還在呢喃,根本不知道他已經(jīng)醒了。
攻笑了一下,把人摟得更緊,低聲說:「好啊,那你繼續(xù)抱我,等等我去給你煮點面。」
「……不要……你生病……還要我照顧……乖……別亂動……」
他那聲「乖」哄得像在哄孩子,說完還吸了吸鼻子,整個人重新貼在他身上,鼻尖蹭了蹭他鎖骨,呼吸濕濕的。
攻就那么一動不動地躺著,任由他抱著,懷里這副熟悉得要命的體溫和氣息一點一點讓他心里的繃緊慢慢松開。他突然覺得,這場感冒也沒什么壞處——至少讓他又一次,看見那個愿意為了他拔菜提雞、氣喘吁吁喂湯、連睡著了都還惦記著他的人,有多軟、有多乖、有多……屬于他。
「……餓了還不說。」
他輕聲笑著,抱緊懷里人,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乖寶……等你醒,我就煮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