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里的空氣似乎比往年更凝重了些。
59年的尾巴上,寒意不僅來自窗外呼嘯的北風,更滲透進每個人的日常。
食堂的菜色肉眼可見地寡淡下去,窩頭里摻的雜糧比例越來越高。
郭德鐵最近丟了寶貝工具后,干活總不得勁,加上寫檢查扣工時的陰影,整個人蔫蔫的。
趙四沒空理會郭德鐵。
他在想怎么把握住這個機會,順應廠里開源節流的號召,再積累一筆政治資糧。
他每天穿梭在機床轟鳴的車間里,八級工的經驗和簽到得來的知識在腦中高速運轉,目光掃過每一道工序,每一個工位。
著手點很快被他鎖定在三車間那幾臺老式臥式車床上。
這幾臺老爺機加工常用的軸套類零件時,經常切削液消耗量巨大,油污滿地。
工人們伺候這幾臺老爺機也得格外小心,稍不留神油污就濺一身。
更關鍵的是,刀具磨損快得驚人,加工精度和效率都受影響。
“周師傅,你看這油。”趙四指著車床下方油汪汪的地面,對周師傅說,“太浪費了。味兒也沖,對工人身體不好。刀片磨得也快,換刀頻次太高。”
周師傅聞言嘆了口氣。
“可不是嘛!老大哥那邊來的機器的老毛病了。”
“不過這切削液配方用了多少年了,就這鬼樣。油性大,冷卻潤滑效果一般,還愛起沫子飛濺。”
“廠里不是沒有嘗試過改良,可是效果還不如老大哥提供的這個,就這條件,能咋辦?”
趙四沒說話,走到一臺剛停下的車床旁。
操作工正滿頭大汗地清理濺滿油污的工件和卡盤。
趙四拿起一塊剛換下來的刀片,仔細看了看磨損面,又湊近聞了聞切削液殘留的氣味。一股刺鼻的礦物油和硫磺皂混合的味道直沖鼻腔。
回到自己的工位,趙四慢慢趕著自己手里的活兒。
不過他腦子卻在回憶著簽到獲得的材料學知識和后世常見的切削液配方原理。
這老配方,油基太重,乳化穩定性差,極壓抗磨添加劑不足,導致潤滑冷卻效果不佳,刀具磨損快,還易揮發飛濺。
改進方向也清晰浮現:降低油基比例,優化乳化體系,添加高效的極壓抗磨劑和防銹劑,提高冷卻潤滑性能和穩定性,減少飛濺揮發。
思路有了,但具體配方和工藝參數需要試驗,他也背不下來前世的切削液的配方。
下班后,趙四沒急著回家。他借口去技術科查資料,溜進了廠里那間落滿灰塵的小實驗室。這里設備簡陋,但基礎的分析工具和原料還有。
他意念微動,從系統空間里取出少量簽到得來的基礎化工原料,這些都是簽到得來的“雜物”,悄悄放在實驗室,收好。
接下來的幾天,趙四利用午休和下班后的時間,一頭扎進實驗室。
他像做化學實驗一樣,小心翼翼地調配不同比例的乳化液,測試ph值、穩定性、潤滑性。
沒有精密儀器,他就用最土的辦法:觀察乳化狀態、測試防銹能力、甚至用廢刀片模擬切削摩擦,觀察磨損情況。
錢六金偶爾探頭探腦,看到趙四在擺弄瓶瓶罐罐,好奇地問:“四哥,您這是干啥呢?弄香水?”
趙四頭也不抬:“弄點能省錢的玩意兒。去,把門口那堆廢鐵屑掃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