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來了1
蟬鳴撕開盛夏的帷幕。
距離爸爸抱著我哭的那日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我至今還覺得那是場幻覺。
因為從那日之后，爸爸又變得跟以前一樣了。
他依舊板著臉檢查我的試卷，依舊會嚴厲呵斥我不對的地方，依舊是那個學校里讓人聞風喪膽的教導主任。
仿佛那個崩潰著抱住我的夜晚，只是夏日來臨前的一場荒誕的夢。
他不應該對我更溫柔些嗎？
我疑惑。
不過后來我才慢慢發現，不是爸爸沒變，是我沒注意到罷了。
就像他批改試卷時，紅筆的力道明顯輕了許多，那些曾經嚴厲的叉號變成了小小的問號；就像他遞過來的牛奶，溫度總是剛好，不會太燙也不會涼；就像深夜時，一雙大手小心翼翼地為我掖好被角。
而讓我發現這一切的根源，還是上周的家長會。
當班主任提到我成績下滑時，爸爸竟然沒有像從前那樣當場黑臉。
回家的路上，他在便利店門口停下，給我買了支草莓味的冰淇淋——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雖然我從未告訴過他。
偶爾考砸一次很正常。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別處。
手指卻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手機壁紙早已換成我寫給他的那張紙條照片。
我永遠愛爸爸。
今日，我如同往常那樣放學跟爸爸回家。
換鞋時，在玄關處意外看到一雙破舊的皮鞋，鞋底已經磨得發白，邊緣處還沾著干涸的泥點。
我一下反應過來，朝著屋里大喊：爺爺！
“哎！”
爺爺就像是知道我會叫他一般，我剛喊完，他就從客廳快步走出來，灰白的眉毛笑得彎彎的。
“不愧是我的寶貝孫女，每次我來你都知道?！?/p>
爺爺笑呵呵地接過我的書包，粗糙的大手在我頭頂揉了揉。
我吐了吐舌頭。
玄關有他的鞋，誰看見了都能知道。
爺爺自然也知道這個原因，但他不會說，我也不會提。
我換上拖鞋后，一把抱住爺爺的胳膊，撒嬌道：我和爺爺最親了，當然知道！
爺爺身上那股熟悉的煙草味混著風油精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我精神不少。
這味道一如既往地提神。
就會哄我開心。
爺爺嘴上這么說，眼角的皺紋卻笑得更深了。
他往我手里塞了塊東西——是我最愛吃的芝麻糖，純手工做的，香得很。
嘻嘻，爺爺最好啦。我迫不及待地拆開油紙。
媽媽這時在廚房里走出來，一把奪過芝麻糖，不滿道：“馬上就要吃飯了還吃什么糖！”
“爺爺，你看她嘛～”我挽著爺爺的胳膊走進屋子，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長，意圖告狀。
爺爺的眼睛笑成兩條縫，卻故作嚴肅地清了清嗓子：聽你媽的。
但說話功夫，他從兜里又摸出一塊，沖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