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來路不明的黍米粥,像一顆投入死水微瀾的石子,在張偉近乎絕望的心湖里,漾開了一圈小小的、卻持續擴散的漣漪。背后的傷口依舊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背部的肌肉,提醒著他昨夜那場血淋淋的教訓。但胃里有了點熱食墊底,身體里似乎也重新積蓄起一絲對抗傷痛和寒冷的微薄資本。
天光從未能完全糊嚴的窗戶紙透進來,在昏暗的窩棚里投下斑駁的光影。王管家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來砸門叫罵,或許是覺得他被打得半死,今天肯定爬不起來了,也或許是刻意讓他“反省”。這給了張偉一絲喘息之機。
他艱難地側過身,避免壓到背后的傷,開始冷靜地審視自己的處境。
不能再偷了。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張老六家已經有了防備,再去就是自尋死路。昨晚的毒打不僅是對身體的懲罰,更是一種嚴厲的警告和界限的劃定。他必須接受這個現實:通過冒險獲取食物的捷徑,已經被徹底堵死。
傷口必須處理。這身破衣裳粘在傷口上,又臟又破,很容易化膿感染。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一個簡單的傷口感染都可能要命。他想起了山坡上那種叫“堿蓬”的咸草,記憶里似乎有模糊的印象,用鹽水清洗傷口可以防止潰爛?不管有沒有科學依據,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食物來源必須另想辦法。光靠挖草根和指望不知何時再出現的“神秘施舍”,無異于等死。他需要一個更穩定、哪怕極其微薄的食物來源。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落在了墻角那把屬于狗剩的、小小的、銹跡斑斑的柴刀上。放羊娃通常不會配備這個,這似乎是狗剩那死去的爹留下的唯一像樣的遺產,平時也就用來砍點細柴或防身。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的思緒。
交換。
他不能偷,但他是否可以嘗試用別的東西去交換?
他現在有什么?他有一把柴刀,有力氣(雖然微弱),有每天固定要去放羊的山坡。山坡上有什么?有柴火。雖然都是些細枝灌木,但對于缺少壯勞力或者懶得去遠處砍柴的人家來說,或許愿意用一點點食物來交換現成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