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順利借此延伸至自己想說的話題上:“但這次你面對的敵人不能說是‘人’,他們是一支龐大的隊伍,百人之上兵馬弓弩齊備,這便不再是切磋對局,而是一方戰場。”
“戰場上的打法與江湖不同,即便是絕頂的游俠,若將其投去戰場之上,置于千軍萬馬之間,再多的本領在鐵蹄與箭雨之下也無法施展。”
俠客最適合的職業乃是殺手,最擅刺殺偷襲與輕功脫逃之術,而再厲害的肉體凡胎也敵不過人海正面戰法。
聽罷這些,少微只問:“你上過你說的這種戰場嗎?”
家奴:“沒有,所以我還活著。”
少微:“那你與紙上談兵何異?”
“……”口頭假設教育失敗,家奴只好再次直接樸素地告知:“但此去真的很容易死。”
“人活著都會死,很多事情都會讓人死。”少微道:“你的經驗比我多這么多,這樣清楚此去危險重重,不也還是跟上來了嗎。”
少微此刻幾乎確信,即便她方才答應了和此人一同離開,待他將她護送至安全處,完成了姜負的交待之后,他定然會去探尋姜負的生死究竟,瞞著她吃下這份報仇的獨食。
果然,她只聽那所謂家奴道:“我不必怕死,我已年過三十,活夠本了。你不一樣,少年人不當死。”
少微聽著這話不由就聯想到姜負,所以姜負也是這樣想的嗎,反正活夠本了,怎么也活到劫數降臨這一日了,活夠本的人不該去牽連不當死的少年人?
單是想象著姜負說這種話時的語氣神態,少微便覺心頭涌起一股無名火。
她也不由想到自己的命數,前世她未能活得過十八歲,而今丹毒寒癥已輕易不能再危及性命,莫非就要換另一種活不過十八的新死法來補上這缺口?
不這樣想倒還好,這個想法一出現,反而激起了少微的逆反心——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里,有人就這樣自己激將了自己一番。
“我要去。”少微最后道:“不說那些人究竟是否真的值得害怕,只怕也根本沒有什么正面對敵的機會了,真正的正面對敵之危已經有人獨自消受了不是嗎。”
姜負自己受下了那正面對敵的無勝算局面,將她隔絕在后,將家奴遠遠支開。
而今那些人已經得手,換作了她與家奴在暗,縱有危險千重,但那樣惡劣的正面圍困局面想來不會輕易形成了。
家奴只是履行了將危險講述清楚的責任,而并不會左右少微自己的見解與分析。
此刻聽少微這樣說,他也很利索地點了頭:“嗯,那就試試吧。”
過來人的說教沒有太大意義,也嚇不退倔強不羈的少年人,她注定只認自己親自累積的經驗。
他要陪這位嶄新的少年俠客奔赴她的第一場試煉,這于常人而言等同死局的開局試煉,于非常人而言同樣稱得上天崩地陷的開局試煉。
二人就此不再多言,一同掠入危機重重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