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夫人道:“只是這幾日我反復想過了……”
“珠兒若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我便讓人將她一輩子護在芍仙居里,她自也聽不到外面那幾句不中聽的碎語。”
“若珠兒有痊愈的一日,我相信我的豆豆既然能在那樣的魔窟里活下來,她便也不屑去在意那些閑人閑言。”
“而那個孩子,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必然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的阿母是誰,她的阿母已不識她,若再不許她認自己的阿母,反要迫著她去喊旁人做阿母……這實在強人所難,既將人找回卻又不認她原本身份,倒還不如不找得好。”
魯侯聽罷這一席話:“那夫人的意思是——”
“認下來。”申屠夫人聲音不重卻自有力度:“總歸是有這么一個孩子存在的,自當原原本本地認下,該是什么身份,便是什么身份。”
魯侯看著夫人,點頭道了個“好”字:“便依夫人之意。”
他的夫人出身豪族,做事果決有見識有膽識,從前跟隨先皇起事時,他多是只負責打仗,許多后方事務的決斷都是靠夫人定奪,他連識字都是夫人教的。
只是自女兒丟失后,夫人傷了身體心灰意冷,這些年來已不再過問任何事,此時女兒回來了,夫人那股昔日的生機與決斷也跟著慢慢回來了。
魯侯忽有萬般感慨觸動,眼眶不禁有些濕潤,為了夫人心中那一絲疑慮,他還要繼續讓人暗中去查一查有關“少微”這個孩子的一切……而那個救下了珠兒的恩人更是要找,這恩人救下的又豈止是珠兒一人?
倘若當時被長平侯送回來的不是活著的珠兒,夫人恐怕要難以支撐,而若夫人不在了,他也不見得能獨活多久。
這份恩情越是深思便越深厚,因此,這位恩人的下落,即便是大海撈針,他也必須要找下去。
“只論眼下,能將這孩子順利找回,終究是件好事。”申屠夫人抬起一只手,含笑說:“去看看豆豆,此事雖不能與她多說,但去看看她吧。”
魯侯溫聲應下,扶過妻子抬起的手臂,往芍仙居去。
芍仙居里侍奉的下人并不多,除了佩,便只有兩名婢女,以及將馮珠帶大的一名仆婦。
馮珠很害怕被太多人圍繞,更害怕被人注視她的傷殘之處。
她的清醒與癲狂是與常人顛倒的存在,她偶爾清醒時勢必會陷入恐懼與自殘之中,而此時肉眼看來的足夠平靜實際上卻是一團混沌,不辨今夕何夕。
魯侯時常想,女兒若一直這樣“平靜”地遺忘下去未必不是好事,但他的夫人仍在堅持四處求醫,夫人說他們的豆豆自幼蕙質蘭心,定不會甘心永遠被困在這混沌不明之中,她這個做母親的,絕不能撒開這只試圖將豆豆從混沌中拉出來的手。
侯府為馮珠請來的名醫沒有一百也有數十位了,馮珠每日都在服藥,她不愿喝,申屠夫人便慢慢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