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她之前也說過一回,少微莫名有種怒其不爭之感,此刻擰眉問:“若命數不公,一再欺凌擺弄,你也要乖乖受下這命數甩來的耳光不成?”
“命數若一再甩耳光……”姜負想了想:“那我還是要質問一句的。”
少微看著她,只見她喝了一口酒,懶懶地倚在那里,道:“我要問它何故沒有上次打得響亮,莫非未飯否?”
姜負說罷,朝少微一笑:“這樣是否也很瀟灑?”
少微“嘁”了一聲,不想理她了。
少微埋頭吃肉之際,未看到姜負眼中浮現幾分期許:“你生性如頑石,自比為師吃苦耐勞,更有膽量……為師雖是洗頸就戮之輩,為師的徒弟想必卻是個敢同命數大勢叫板的厲害小鬼。”
少微沒說話,卻也隨著這番話胡亂地想,命數是什么?她能重活這一回,也是命數嗎?若是這樣,命運如此生殺予奪獨攬大權,肉體凡胎又要如何能夠戰勝?
但少微轉念一想,她未必就要戰勝,就算明知不能勝又如何,就算她只是螻蟻一個,只要她還沒被捏死,她便敢拼著最后一口氣殺到最后一刻,只要她不認輸就不會輸。
少微口中嚼肉的力氣不禁大了些,似在昭示決心,但嚼著嚼著回過神來不禁一愣,自覺十分莫名其妙,她要與誰搏殺?如今她只求活命,而后去做個游俠——
若非說搏殺的對象,此時至多是這只鍋子而已。
鍋子燙罷牛肉,隔了幾日又燙了頓鮮羊肉,如此熱騰騰地燙了三五回,又一年正旦到了。
“為師撿到你時乃是冬月……算一算,這已是咱們師徒同過的第三個正旦了。”姜負站在屋檐下,看著墨貍和山骨在院中懸掛彩燈,笑瞇瞇地對一旁指揮他們的少微道:“第三年了呢。”
……
“眨眼間,這已是第三個年節了……”
懸掛著更多精致年燈的長安魯侯府中,馮序的妻子喬夫人站在形勢舒展大氣的懸山屋檐下,看著忙碌的下人們,嘆息著與心腹仆婦問:
“歸家第三年了,病也養了足足兩年了……芍仙居里那位女叔還是不肯出院子一同祝歲過節嗎?”
百花之中馮珠最喜芍藥,她的居院內植有許多品種的芍花,院名芍仙居。
仆婦低聲答:“剛使人去問罷,還是出不得院子,老夫人勸了又勸哄了又哄,那位女公子還是驚嚇得如鵪鶉一般……老夫人說了,晚宴她便在芍仙居里陪著,就不往前廳去了。”
“老夫人陪著,老家主必然也在席上待不了片刻,也還是會過去的。”喬夫人嘆:“可憐一群孩子們,已接連兩年沒能陪著大父大母一同祝歲了,只盼著今年能一起過呢。”
“若女叔肯讓孩子們一起過去芍仙居,我倒也不怕麻煩安排布置……可偏偏女叔還見不得咱們這些個外人,上回幾個孩子去同她請安,也徒惹來她一頓驚嚇,倒叫我這做嫂嫂的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縱然有心親近安撫卻也不得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