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牛青妹這種又粗又長的辮子，恐怕是不行的。
她剛要說話，就聽牛青妹又說：“俺也是沒用，俺都偷跑出來上學了，還怕娘的話，不敢剪頭發?！?/p>
“你也是偷跑出來的？”
“也……？”
牛青妹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你也？”她的音量不自覺拔高，但又迅速壓低聲音。
“你也有一個想把你賣了的后爹??？他們不會再來抓你吧？”
聽到牛青妹的話，溫惠茹心里咯噔一下，拉著她的手不自覺收緊。
她笑著搖搖頭，帶著安慰的語氣開口。
“不會的，誰都不能來把我們抓走，你看門口的崗哨，他們進不來的?！?/p>
聽了這話，牛青妹長舒一口氣。
“那就好，要是真被抓回去，牛棚先生就白教我了。”
“牛棚先生是誰呀？”
溫惠茹好奇地問。
提到牛棚先生，牛青妹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整個人神采飛揚，滔滔不絕。
“牛棚先生就是住在牛棚里的先生，文質彬彬的，戴著眼鏡，他會的可多了，天文地理、數學英語，聽說年輕的時候還留過洋?！?/p>
“我是小時候放牛遇到他的，他說古有東坡居士，今有牛棚先生，他姓牛，我也姓牛，我們有緣，他教我讀書、識字、算數，咱們的、國外的，他都教。”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就像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
但很快，她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憂傷。
“后來，先生死了，他一直說要回家，卻死在了回家之前。”
她的悲傷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又重新雀躍。
“先生說過，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p>
“我想了很久，我不是牛招娣了，上戶口的時候，先生幫我把名字改成了青妹，青草的青，我要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不能被賣給一個男人，結婚、生孩子，都不行，我不想圍著灶臺那一畝三分地，一輩子只做誰的婆娘，誰的老娘?！?/p>
“我喜歡書上的飛機大炮，我想研究它們！”
“先生說，如果他回不了家，就讓我跑出大山，替他回去看看！”
“惠茹，我跑出來了！”
溫惠茹也沒想到，那么內向的牛青妹能一次說出這么多話。
她的臉紅撲撲的，胸膛鼓動，一雙眼卻亮得發光。
她主動握住溫惠茹的手，感激道：“謝謝你惠茹，除了牛棚先生，還沒有人愿意聽我說這么多話呢！”
……
經此一遭，溫惠茹和牛青妹徹底熟絡起來。
當兩個人手拉手提著熱水壺回到宿舍的時候，恰巧在樓梯上遇到了一個提著兩個沉重的大箱子，氣喘吁吁的女孩兒。
她梳著標準的齊耳短發，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學識淵博。